我知道我父親絕對不能把我弄死,不過被打多次,等他要我站起來時我已經不是我了。數個小時內我老了很多。食指第一節因指甲刻出紅紋漸漸滲出血水。膝蓋發麻。

我控制右腳向前,重心移到右邊,等站穩後左腳緩緩劃過來,有東西爬下雙腿,越爬越急。突然一軟,垮下,跟積木高樂一樣,抽掉一塊,全倒。連同最後的倔強全部散在冰冷的大理石,我撐起上半身,看腿上的血流散開,煙火似地往四面八方流去。忍無可忍,我放聲大哭。

美,痛徹的美,美的破碎。

「我要報仇,有一天我一定要報仇。」我匍伏到門口,回頭望著掛滿油畫、充斥佛像的洋式客廳,好好看最後幾眼,因為我不會再回到這裡了。

連根拔起,要斬斷土壤的養分得學習忍耐一種疼痛,等到有力量,一股作氣拔起來,跟拔掉插入傷口的匕首一樣,乾脆俐落迅速。

徹底離開,且不留下任何東西。

雨突然傾盆而下,嘩啦嘩啦清洗汙穢的城市,洗得原本骯髒醜陋的我又回到最乾淨的那一天。我已經拖著破掉的心爬到柏油路上頭,雨水、血跟淚全部混雜一塊兒,流入我坐位的水溝。我知道他弄不死我,我也弄不死他,我得沉澱,讓靜靜的殺機隨著雨水一滴一滴淨化,把雜質沖到最淡,剩下令一種純粹的憤怒。

乾淨的一天會再度汙穢,骯髒後又乾淨,反反覆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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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妙兒克蕾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